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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爷捡起写著墨字的宣纸扔给一旁呆若木鸡的村民,说:&ldo;带少爷去上药,再找个自愿的替死鬼,不论是谁,立刻拖出来按供品处置。不过……&rdo;梅爷看著秋儿,眼裏冒出恶狠狠的精光,&ldo;若是没有一个自愿去替死的,那就休怪我无情,再容不得你得寸进尺。他的命,我要定了。&rdo;秋儿猛一抖,那把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月过中天,它的光芒更清冷了,像一汪无波的死水。山村静悄悄的,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偶尔有一只比黑夜还黑的猫从巷子裏窜过去,肉垫子没有一点儿声音,像个幽灵。同样黑糊糊的海滩上,一行人沈默地走著,打著幽暗的灯笼,把影子拖得老长。他们的脚步声被潮水吞没了。沙滩尽头,一排破屋静静伫立在那儿,像队佝偻著背的小老头儿,皱皱巴巴,又干又瘪。不知为什麼,中间那个穿白衣服的总是走不稳,摇摇晃晃几次都要摔倒,亏得旁边的人扶著,否则怕是要一头栽下去。终於,那行人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外,走在前头的男人抬脚一踹,那扇门就在吱吱哑哑的呻吟中崩成一地碎片。林占祥睡得不安稳,他梦见了很多许久不曾梦见过的东西在身边飘来飘去,他伸手去抓,一个也抓不住。淡蓝的月光下,他斜飞的浓眉紧紧皱著,眼皮一跳一跳。屁股上方腰脊凹下去的暗影中,黑糊糊的烙印若隐若现,像浮雕一样凸著四个楷体字&ldo;伍玖壹三&rdo;,这是他的编号。嘈杂从遥远的地方海浪一样推过来,推过来,最后真的变作了一束巨浪铁锤般直直砸在他身上,痛,浑身都痛,哪儿都痛,骨头快散架了。他想抬手去挡,却动不了,他的手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吊在背后,筋肉绷得像拉满的弓,血管长蛇般一条条游出来,蜿蜒在劲韧的皮肤下。嘈杂声越来越大,撞击著耳膜,发出嗡嗡的巨响。他吃力地睁开眼,影影绰绰的,似乎有几个男人将他从角落裏抬出来扔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板上,见他半天没动静,又抬脚去踹他。人群中有个少年,白色的衣服,模糊的容貌是那麼漂亮、那麼熟悉,他拦住那些人说:&ldo;行行好,别打他。&rdo;林占祥完全醒了。他的手果然被捆著吊在背后。一排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面前,几只红色的灯笼将他们衬得像阴间索命的厉鬼。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厉鬼,是这间屋子裏所有人的噩梦。哪天一不留神,命就会被这群人索去。只有一个人,一个少年,白衣服,额头和脖子上缠著白色的绷带,他拿温柔的眼神看著自己,这眼神像水,只有世间最多情的人才会拥有,它带著些淡淡的愁、淡淡的伤、淡淡的苦。林占祥偏过头,不去看这眼睛的主人。他的心早就硬的跟石头一样,最利的斧头也劈不开。所有的人鱼都惊醒了,他们嗅到灾难的气息,一个个手尾并用向墙角爬过去,缩成团挤在一起。林占祥看见林继宝从对面的黑暗中慢慢爬出来,手中紧紧攥著一只磨尖了的铅笔头,周身的肌肉剑拔弩张。只要有人对大哥不利,他就会立刻从后面扑上去,将铅笔扎进他的心窝子。林占祥狠狠瞪了林继宝一眼,张了张嘴,用口形说:滚回去,别他妈冲动。林继宝委屈地咧咧嘴,趴在地上不动了。秋儿呆了半响,直到有人从后面推了推他才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用沙哑的声音念道:&ldo;月过中天,闭墨收监,无灵为圣,有灵为先……伍玖壹三,收监,呈堂,出供。先圣灵验。&rdo;林占祥无声地笑了。舌头虽然没了,声带还在,他的嗓子裏发出呵呵哈哈的气音,两只眼死死盯著秋儿,越笑越开心,直笑得唾液鼻涕流了满下巴,喉咙呼哧呼哧的差点喘不过气。村民木讷的脸上,一双双狡诈的小眼睛裏浮出恐惧的色彩,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不远处的林继宝捏著铅笔愣愣趴在原地,显然还没搞清状况。林占祥笑完了,仍然死死盯著秋儿,张开嘴,一字一顿,无声地说:我终於等到这一天。秋儿的身体晃了晃,一股腥甜的液体从食道涌上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又吞回去了。他把纸叠整齐收好,问:&ldo;有谁愿意代他出供?&rdo;林占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似乎在说:你他妈这是什麼意思!秋儿紧紧咬住牙,闭上眼,又大声问了一次:&ldo;有谁愿意代他出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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