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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回(第1页)

香港的市面一天天繁荣起来,十多年过去了,生意买卖做得还行,越做越顺,越做越大,榆生就去找婉儿探探口风,看能不能邀请这位知根打底,精明能干社交广,手段圆通心眼好的女人来公司“婉儿,你如今在公司里干得开心吗。”婉儿漫不经心地说“还行吧,没什么开不开心的,一份工而已,去哪儿打工不都是为薪水吗。你看啊,我如今也不年轻了,有份稳稳的工可以打,不用操心没地方住,不愁没钱养海子,也不怎么需要象过去一样出入那些场合,跟人交际,朝不保夕,已经挺满足了。我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海子长大成人,学有所成,成家立业。我老有所依,干干家务,不讨人嫌,养花种草,安心度日,想想也不错。”

榆生能感觉到婉儿还有一丝怅然若失的无奈“婉儿,你看咱两家走得这么近,两个娃娃相处得这么好。在这儿可以放心的人也不多,考虑再三,跟信子也商量好了,看你能不能屈就,到咱自家的公司来。最近信子提议可以扩展一下生意买卖,往后多开几家商行,正缺人手。”婉儿笑了笑说“你跟信子的好意心领了,再容我想想,过几天再答复,好吗。”榆生搓了搓手说“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不客气了,还请多考虑考虑。告辞了,留步。”

没多久,婉儿一个人去了公司,找人打问了一下,就见到了榆生。榆生喜出望外,又是沏茶,又是端水果,热情得不行。婉儿说“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不然往后怎么给你打工呀。”榆生笑盈盈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你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合同我早拟好了,你过目。”婉儿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个字。榆生在对面雕花椅子上坐定说“你刚来公司,先慢慢熟悉熟悉公司的生意。职务吗,就从董事会秘书干起好了。我带你去信子的办公室,信子不常来,你就在那儿办公。一应俱全,你看再添点儿什么,就拉个单子,我叫人置办。”

婉儿进了公司,为了方便,节省时间,把家搬到了离公司跟信子家不远的地方住下。海子高兴坏了,在姆妈脸上猛亲了几口。婉儿现三个小后生整天腻在一起,商量干个这,干个那“三个小人精主意还挺多,也不知晓将来能成个怎样的人。”

进了公司以后,榆生跟婉儿配合默契,互补互促,生意买卖做得越红火。大家伙儿觉得年底的红包一年比一年鼓,渐渐认可了这个后来的女人,风言风语也一天天消散了。榆生一想起那些偷听到的传言就想笑“我的女人,拉倒吧,我哪有那福气。人家可是东家,有实无名的少姨娘。娃娃都这么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进了大院的门。何况婉儿确实挺能干的,也没甚瞎心思,交际场上如鱼得水,生意场上寸土不让,能说会道,虽说比少奶奶还差点儿,也差不了多少。”

婉儿一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挺充实,身子也将养得好了起来“初来香港那几年颠沛流离,辗转风月场所,落下不少病根,如今已难以根除复原,一时半会儿也没甚好办法。过去的就过去了,有正经活儿干,有正经饭吃,不再哭天抹泪,就是好日子,还有甚不满足的。”婉儿有时候也很无语,这公司的人都以听懂会说镇北话为荣,自己人私下里聊天一口镇北腔,一开始不是很适应,时间长了,就觉得有种亲近感“这也是一种文化吧。”

海子晚上回来,放好书包到姆妈屋子问安,两人相依为命,早养成了这个习惯“姆妈,还没歇着呢,时分不早了,快睡吧。”婉儿没好气地说“又新学了多少镇北土话,也不嫌难听。”海子一本正经说“每一种方言都是一种文化,各有各的魅力。信子说人走得再远,也不能忘本。我如今什么话都会说几句,立川说的四川话也会几句,我给你学几句。你个龟儿子,想吃担担面,还要麻辣味重些的,也不怕狗一样吐舌头。”他说完还学小狗吐舌头,大喘气,惹得姆妈笑个不停,都笑岔了气。他赶紧给姆妈上下揉搓了好一阵才消停,又端了杯水放床头柜上,才放心问安关门走了。

乔兰跟强子成了家,过日子也有了心劲儿。强子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杂活,乔兰就只在家挑她的毛衣,做她的毛衣买卖。日子一天天过去,打两人走到一起,再没人来家里麻缠乔兰。乔兰有空看看书,也叫强子给小义捎去些过去的课本,叫他没事儿翻翻,别忘光了。世道还是挺乱,一会儿出个这花花,一会儿来个那道道。这些仿佛都离乔兰挺远的“只要一家人好好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事儿。”强子上班的家具厂基本上停工了,没啥活可干。他没事儿就在家呆着,给乔兰打下手,扯些当兵那会儿的事儿。乔兰渐渐明白强子那些年经历了什么“走南闯北的,去过不少地方,唠叨起来兴致很高。当年的战友不少还当了大官,来往少了,可不时还有人给他写信捎东西。一来二去,都有些来往。他也常捎些红枣、毛线、南瓜子这些土特产去,瞅着他在部队上还挺有人缘的。”乔兰叫强子向上反映反映刘林的事儿,强子说“现在没甚用,到处都乱得很。没人管这种事,也不敢管。等世道平稳些再说,急不来,等着吧。”

乔兰跟强子走到了一搭,开始相跟上去门市买菜、割肉,向世人宣示着他们彼此小半个世纪的爱恋。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两人能走到一搭,着实不易。为此,二蛋私下里没少拿强子说笑“兄弟,你这个老实人不老实啊。是不是小年那会儿就有了贼心,惦记上了少奶奶。如今想起来,你那会儿说的胡话八成是真的。不对,十成十是真的。还不跟我说句实话,还不老实交代问题。”强子只是嘿嘿怪笑,自顾自抽他的纸烟,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二蛋瞪大眼睛说“你等着,哪天把你灌醉了,看你还说不说。”强子还是一阵怪笑,笑够了,就说了一句话“我的酒量比你大。”二蛋顿时怂了,再不吭气了“这是事实,别没把狗子这坏怂灌醉了,自个儿先醉了,说出些心底的小秘密,那可咋整。”老哥俩一如既往地无语不谈,只要遇上,晚上都要打婆姨去别的屋子睡。两人躺在被窝里,好好拉拉那些成年烂谷子的小城故事。小城故事真多,两人好象永远也拉不完,拉不够。

女子在农场里的日子波澜不惊,献殷勤的小后生川流不息,她都淡然处之“俊女子身边狂蜂浪蝶多,很平常,把住就没甚事。再说这几年农场的伙食不错,身子底子好。上学那会儿可是运动健将,得了不少奖状。农忙的时候也常下地干活,身子又挺拔壮实不少。跟一般的小后生干仗,也吃不了啥亏。也没人敢明目张胆胡骚情,大夫就是大夫,穿着白大褂,自有一股见惯生死的从容,嚎哇哭叫的人见多了。”

女子默默地承担起家里的重担,默默地给家里买粮、买菜、买肉,买一切家里需要的东西,直到花光身上的每一分钱。她每个月都要做三件事儿“一件是去不远处的村子里去看望弟弟,弟弟需要我的呵护。他还是个孩子,才刚刚年满十八岁。一件是去大海子去看父亲,父亲的灵魂依然停留在大海子深处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个荒诞的世界。一件是帮母亲干生活,母亲这辈子太苦了,她丧父、失母,夫死、子散,承受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她才刚刚四十岁出头,如今能好好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她也考虑过自个儿的事儿,可这些年没有一个后生能入她的眼,动她的心“他们的眼皮子太浅了,只能看见光鲜的表象,无法走进我的内心,分享我的孤寂、忧伤,甚至仇恨。”

女子一心一意干生活,用心治疗农场职工的病痛,名声很好,声名远播,十里八乡的老乡都晓得农场有位大夫可能行了。日子长了,大家伙儿都叫她月大夫,常给她捎些时令的土特产。肉一年四季就没断过,各式二样啥都有,特别是大海子里的大鲤鱼更是娘俩的最爱。冬日里坐在灶火旁,吃上一条汤浓味美的肉焖鱼,夏日黄昏的夕阳里,来一条香气四溢的蒜烤鱼,香得能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一块儿咽肚子里。有新鲜好吃的,女子就请假拿回家跟母亲跟强子叔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刘义也常来看她,每次弟弟来了,姐弟俩就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吃不完的美味,哪怕是一盆杂烩菜也吃得有滋有味。大冬天,她还常拿些风干的野鸡、野兔,叫母亲跟强子叔也常吃上口野味解解馋“风干的野兔子肉耐放,吃起来特别有嚼头,跟猪肉炖到一块儿,过年的大菜就有了,平常也能添点儿荤腥。”

夏天的时候,女子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大海子“现在路通了,坐上拖拉机,一会儿就到了。”场里给捞鱼的在那儿盖了几间屋子,放些渔网、叉子之类捕鱼能用上的东西。每次女子都要在那儿呆好久,不晓得为甚,那里总有种叫人宁神静气的奇异力量。女子晓得自个儿为甚老去那儿,因为那是离父亲最近的地方“父亲是那样俊朗、那样有学问的男人。天生的人样子,好品行,没做过哪怕一丁点儿坏事。可是父亲被人害死了,跳海子死的。父亲在心里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替代,那就是心中永远的神。”

大海子很美,四周的沙梁很美。清澈湛蓝的海水在海风的吹拂下,泛起一层又一层波纹,仿佛是父亲在与女子对话。海上的水鸟自由地在碧蓝如洗的水天之间自在地舞动,那是父亲在跟女子打招呼吗。“父亲,你在海里好吗。”女子的泪珠如水滴般滑落,划过女子白皙光洁的脸颊,落进了沙石的缝隙。风把女子的头吹乱了,也把女子的心吹皱了“我一定要弄明白是谁害死了你。我是你的女儿,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害死你的人。我要他们一个个为他们的无耻跟冷漠付出代价,下地来给你陪葬。我会常来陪你的,你不会寂寞。娘如今很好,有强子叔照应着,你就放心吧。”

女子站在大海子吹着风,不由自主就想起她并不美好的大学时光,过电影一样,仿佛在翻看别人的生活“在大学的生活一开始很开心,能吃饱,能念书,有新衣裳穿,有新东西学,生活很充实。头一年,学习成绩很好,数一数二,名列前茅。唱歌跳舞都在行,跑步打球都能行,咱人长得栓整,衣裳穿得整洁,说话利索,做事义气,很受大家伙儿欢迎。很快就有不少后生献殷勤,主动打水打饭,邀请一搭上晚自习,泡图书馆,校园里散步,运动场上跑步,水泥案子上打乒乓球。一个高年级的高大后生跟得最紧,后生人长得也挺栓整,就是花心得很,整天喜欢跟女生泡在一起,逗女生乐子。一开始看不上他,觉得这人不靠谱,不正经,从来不搭理他。可架不住后生成天鞍前马后,嘘寒问暖,成天在教室外等人家下课,风雨无阻,寒热不忌。不晓得咋回事儿,慢慢就心软了,心动了,不再排斥后生,成天掉脸子冷言冷语了。后生的水磨功夫很有效,不晓得甚时候就走到了一起,一起着电影,一起办刊物,一起泡图书馆,一起上运动场,舞会都去了几次。小手拉上了,小嘴亲上了,还挺开心的。那会儿觉得毕业后分到一搭,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哪能尽如人意。后生毕业之后没几天,就叫人家到一个没人的僻静地方,一脸难堪支支吾吾地说,我,我要结婚了,证都领了,就等办事了。记得那会儿真傻,只是定定地说,为什么。后生说,别问了,我走了。人家气不过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说清楚,不说清楚,你走不了。后生说,放开我,没有用,我走了。当时气极了,气晕了头,不管不顾,不分青红皂白,在后生脸上狠狠抽了几个响亮的耳光,把后生踹倒在地上,暴捶了一顿。如今想起来,还满解气的。后生抱着个头,蜷缩着身子不还手。记得那会儿打够了,气出了,又气喘吁吁地痛骂了他一顿,怂囊包,你就不是个男人,活该挨打受气,你就不能还还手,你能成个甚事。那会儿真硬气,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眼也没再看他。转过街角的时候偷偷望了后生一眼,后生挺萧瑟落寞的,带着哭腔大声吼喊着,月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忘了我吧。后来才想明白了这事儿,很简单,还是成分闹的。这世上为甚有成分这个说法,为甚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这样有甚用,成分不好有罪吗,偏不信这个邪。记得那会儿很疯狂,开始主动接近接纳献殷勤的后生,可事实冰冷而残酷,没多久就现所有人都开始疏远人家,过去围着转的人一个也不见了。没多久,家里就传来爹去世的消息。回家帮娘料理完爹的丧事,整个世界彻底崩塌了,暗淡无光,一片灰败。那会儿心灰意冷,只是泡在解剖室,图书馆,哪没人就去哪儿。成天不说一句话,沉默寡言,人也见天憔悴起来,不复昔日的荣光。那会儿就象一只离群索居受了伤的小狼,默默地躲在角落里舔舐自个儿的伤口,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

女子一点一点打问父亲生前的事儿,总是没个眉目。这个动荡不安,人人自危,人心似海深、世事如云飘的时段,人人谨言慎行。每当女子提起父亲的事儿,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讳莫如深。女子深深地失望了,也把这份心思深深地埋在心里,再不去主动打问父亲的事儿。女子相信总有烟消云散见月明的那一天。

她总是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舔舐自个儿伤痕累累、千疮百孔的心。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执念“仇恨。也许仇恨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一种特别持久,特别强大的力量,可以让我这个不喑世事的弱女子,拥有无穷无尽、不死不休的力量。最起码叫我拥有活下去的勇气,不再自叹自怜、自怨自艾吧。”

她好象一夜之间长大,一夜之间成熟,一夜之间散叶,一夜之间开花,出落得如同一朵草原上娇艳的格桑花。她成了农场后生们争相追逐的对象,小后生们一个个打扮得如同花蝴蝶一样,制造各式二样的偶遇,没话找话地卖弄自己不凡的见识,用花样百出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对她赤裸裸的渴望。她没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别的什么,看到的尽是欲望,男人的欲望。

她不动声色地周旋在他们之间,跟谁都既不太近,也不太远,若即若离,似有若无。她不动声色地打问着她想要的消息,那个劳改农场的消息,新的旧的,大的小的。她一天天丰富着她的消息库,在一个从未示人的笔记本上,记下任何有关劳改农场的消息。她定期梳理一遍这些消息,梳理推断出有用的线索。她以这些线索为起点,一点一点把线索串起来,连成一根根线,织成一张网,一张时刻准备捕鱼的网。

世间的事儿很奇妙,在女子精心织网,还没撒开鱼网去捕鱼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有一个人硬生生闯进了她的生活,自投罗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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