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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越慢心中那份不安越明显。我一个坐着捂住肚子，很想有个人过来靠靠，那怕那个人是彭军也无所谓。我此刻害怕了，剥夺一个生命，在我看来，多多少少是残忍的。手心都是汗，心跳的声音变得突兀而巨大，我紧张而彷徨着。

“姐姐，你怎么在这？”彭军喊了我一声，他的粗嗓子此刻听起来也有些亲切。我突然觉得软弱，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转过头去找他。彭军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一脑门子的汗，在他旁边还有个人也是一脑门子的汗。我吓了一跳，叶书闵也来了。

“他怎么来了？”我有些害怕，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我通知老大来的，你今天一副出生入死的样子，我怕你出了什么事。”彭军说，还一副卖乖的样子。我一边鄙视他，一边躲闪着叶书闵的目光，我要怎么解释，告诉他我怀孕了。我又要说是谁的孩子，对，柳明洲，就说是柳明洲的。

“成莨意，该你了。”护士出来叫号。我拿着单子就往里冲，此刻也顾不得哀怨神伤了。叶书闵大踏步的冲过来，一起进去：“我陪你。”

“孩子有五个月了，很健康，你真要拿掉他？”医生问着，脸上有关怀的神色：“虽然你们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是毕竟对身体伤害很大，引产流不干净还得清宫，到时候女孩子的伤害更大。”医生越是好心的劝诫，我额头汗水越多，几乎答不出话。倒是叶书闵说：“那我们再考虑一下，谢谢大夫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叶书闵递杯水给我。我咕噜喝了一口，瞧着逃避不过，只能开口：“不就是怀孕了嘛，引流就可以了。你倒真急得跟孩子亲爹似的。”“哼！”叶书闵转头，有些气愤的问：“孩子是谁的？”我没说话。“我刚刚听说孩子有五个月了，我算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你难道就准备这样无声无息的处理掉，一点都不过问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真好笑。”我也有些气了：“叶书闵，你怎么就知道你是孩子的亲爹，也许是我跟其他男人的呢？你从心里不就是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也许是齐明堂，也许是柳明洲，也许是这个那个，谁知道呢。我的事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你来过问！”

叶书闵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呆愣在原地。我站起来，虽然还是比他矮一个脑袋：“既然你看不起我，你又何必来招惹我呢。”

那天我还是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去做引流，而是逃似的回了家，又收拾好行李回了家乡。

倦鸟归巢原来真的是种难以改变的习性。

一路上浑浑噩噩，到了小城才发现手机也没有电，不知道张濉萍在没在家。提着重重的行李箱，小城更加冷冽的空气席卷而来，让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我头重脚轻，还不容易爬上楼，没抱什么希望的敲了敲门。“吱”的一声，门还是开了。屋子里灯有些暗黄，张濉萍看是我，连忙接过我手中的行礼箱，又给我拿换的鞋。等我哆嗦进屋子坐好时，她已经给我接了一杯开水：“你这是怎么了？冷成这样？嘴唇都白了。”我喝了一口水，又呕了出来。剧烈的咳嗽着。

“莨意，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张濉萍的脸有些惊慌。我都忘记了，她已经老了，已经开始为身边的事情不安了，我坐在那里，木然了半天，最后说：“我饿了，妈，你给我下碗面条吧。”

我不记得我有多久没叫过妈了，这一叫出口，自己都觉得拗口。张濉萍愣了一下，看我稳定下来，这才去了厨房。吃完面条，我澡也没洗就脱衣服睡了，坐长途车还真他妈累人啊。

第二天起来才知道张濉萍厂里也放假了，过年不是。她给我做了早饭。我起床就有些恶心，吃了两口就跑到厕所吐起来。张濉萍有些担心：“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医生。”我摆摆手，等着吐完顺了口气：“不用了，我等会儿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规规矩矩的坐在饭桌上。心中倒不忐忑了。我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怀孕了，我没打算要这个孩子，过完年我就回c城动手术拿掉他。”张濉萍愣在原地好半晌。我以为她有很多话要问我。结果她什么也没说，就叹口气，坐着，样子苍老得残忍。

“对不起。”我有些内疚。“嘿，算了。你休息会儿，看会儿电视吧，我出去买些年货。”

张濉萍出去买东西去了。剩下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的响，我瘫在沙发上，脑子里暂时抛开了这些事，也要轻松些。本来想给柳明洲去个电话的，可手机没电了，这几天也不想与人联系，就做了罢。站在阳台上望远处。小城中高低不一的房屋和凌乱的线路，虽然不够整洁，着实很亲切。阳台上照进了大片的太阳，我眯着眼睛站着，就好像多年前，我眯着眼睛看对面的齐明堂，为他的飒爽英姿而倾倒一样。

因为是过年，即使家里只有我和张濉萍两个人，年货还是要办的，我养了两日，身体也没有前些天疲乏了，就跟着她出门置办。到底是城镇，年味儿反而比c城浓厚许多，我有几年没回来了，如今还很享受这种浓浓的气氛。

步行街的两旁都支起了临时卖水果和糖酒的摊子。行人也是密密的。我跟在张濉萍身后，东张西望，觉得很有趣味。张濉萍偶尔转过身和我说说话，问我爱吃些什么，我们像是正常的母女一样，即没有特别冷淡，也没有特别亲热，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们买了一大包东西，张濉萍还新买了一件外套，花花绿绿的，穿起来比原来年轻许多。我本来是打算掏钱的，结果她说上次寄回来的钱还有结余，也没让我给。我想了想也算了。最近确实没什么钱。

紧接着几天就到了大年三十，张濉萍做了一大桌子菜，我反正只管吃，吃完主动刷了碗，两个人就并排着坐在沙发上看联欢晚会。说实话，看起还真没劲儿，张濉萍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她们厂里的熟人，她还让我帮着发了些短信。我想起自己的手机有几天没开了。就打开给罗伊、柳明洲、彭军、陈诚、乔菲她们发了个短信，最后想了想，给齐明堂也发了一个。

大家很快就回了，都是喜气洋洋的句子。罗伊还打了个电话跟我白乎了老半天。柳明洲也打了电话来，两人交谈了几句，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挂了电话。倒是张濉萍，一脸关切的问：“刚刚通话的那个是谁啊？”“你不认识的。”“哦。”隔了一会儿，她又问：“孩子是他的？”我摇摇头：“不是。”她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转过头看电视。

还不容易熬到了十二点，城里开始漫天的放烟花。轰轰隆隆的声音，反而没有放一支来得漂亮，况且我们家的视野不是很好，就能看见到处都亮堂堂的，真正的绚烂场景倒是看不清楚。我有些困，听着这些响亮的声音更受不了，就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