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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页（第1页）

  朱昔看到了他短裤下的小腿，多了几条伤痕，正在朝外面渗血。不用问都知道，那一定是母亲匍匐在地上时用指甲抓出来的。

  如果父亲把母亲杀死了，我会去告诉警察。他躲不了的，一定会被送进监狱，坐牢或者枪毙。那时候我和朱丽就自由了。也许我们会进孤儿院，但在哪儿也比在这里好。

  朱昔慢慢抬起目光，看着父亲的脸。

  &1dquo;他娘的，到底听到了没有？”父亲一步冲上来，一掌推在朱昔肩膀上。差点把他连那张不稳的桌子一起推翻。&1dquo;哑巴了你？”

  为什么他不干脆把母亲杀了。他恨她，为什么还不杀了她。

  &1dquo;听见了。”朱昔重站直，把桌子扳回原位。父亲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就朝外走。他不想问他要去哪儿。他只知道，半夜之前，父亲不会回来。

  雨越下越大了。

  那把黑色的大锁本来是用来锁大门的。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父亲身上，另一把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朱昔知道自己砸不开这沉重的大锁和铁拴，但他有一把螺丝刀，足以把铁拴跟锁一起从门上卸下来。

  当他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时，天色已近黄昏。暴雨仍然没有停止。这没有窗户的储藏室里飘散着一股难以想象的恶臭。

  &1dquo;妈妈？”

  她蜷缩在墙角，全身抽搐。她死死抱着幼小的朱丽，把头埋进她的颈湾里。朱昔听得到她抽动鼻子的声音，已经近似痉挛。他本来以为她可能晕过去了，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

  &1dquo;朱丽？”他走到她们面前，&1dquo;爸爸把你也关起来了？”

  朱丽在母亲怀里扭过头来。她也哭过了，脏兮兮的小脸上被泪水冲出两道泪痕。她挣扎着伸出手来，拉住朱昔的手。她没有说什么，但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却替她说了很多。

  &1dquo;别怕，朱丽。”朱昔弯腰，想要把她抱起来。

  &1dquo;别碰她！”母亲突然抬起头来，死死抓住朱丽的身躯，往自己怀里拖，&1dquo;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1dquo;哥哥！”刚刚止住眼泪的朱丽又放声大哭起来，一滴滴泪珠沿着脸腮往下流，&1dquo;妈妈，我害怕&he11ip;&he11ip;”

  朱昔收回了手。他感到有点害怕，并不是怕别的，而是怕母亲的那张面孔。满是泪痕，红肿和淤青交错。头又乱又脏，有几缕还被泪水沾在脸上。她已经丧失理智了，朱昔很明白这一点。她的目光简直就像一个疯子，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她不惜毁掉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

  &1dquo;爸爸出门去了，不在家。”朱昔一边说一边从门口让开，&1dquo;你&he11ip;&he11ip;出不出来？”

  母亲脸上出现一抹惊异。片刻之后，她抱起朱丽，蹒跚地朝门口走来。朱昔看得很清楚，她眼底仍带着些许戒备。

  锅里没剩什么了，朱昔只找出两片馒头和半碟剩菜。妈妈和朱丽一人一块。

  他没问母亲有什么打算，她也没有说。朱丽大哭之后好像饿了，几下子就把馒头吃完，一声不响地隔着桌子盯着朱昔看。

  &1dquo;还饿吗？”母亲把自己的馒头撕下一半，递给朱丽，朱丽摇摇头。&1dquo;不饿？也好，少吃一点，待会儿坐车不会晕车。”

  &1dquo;你打算到哪儿去？”朱昔递过去一杯水，母亲没有接。他就只好放到母亲面前的桌子上。

  &1dquo;带朱丽走，到城里，然后再看。”母亲继续吃着。她始终没有抬头去看朱昔，&1dquo;我呆不下去了，走到哪儿也比这儿好。朱丽还小，她不能在这种环境里&he11ip;&he11ip;”

  &1dquo;别解释了，我知道。”朱昔不由自主地别开目光。他的确很明白母亲的理由，那里还有一个男人。他并不因此而怨恨她。&1dquo;你搭谁的车进城？我帮你收拾东西。”

  &1dquo;不用了。”母亲冷冰冰地拒绝了他，&1dquo;没有多少东西。”

  朱昔闭上了嘴。整个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1dquo;妈妈，”朱昔忽然隔着桌子叫她，&1dquo;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母亲的肩头一振。她停止了咀嚼，但没有回答。

  &1dquo;你为什么总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

  母亲吞下最后一口馒头，放下筷子。她的头低着，象是在躲避他的目光。朱昔看不到她的眼睛，甚至也看不到她的嘴唇。

  &1dquo;因为你是他的孩子。”

  她站起来，拉着朱丽朝里面房间走去。门关上的同时，朱昔听到朱丽在用柔弱的童音问：&1dquo;妈妈？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后来就传来车祸的消息，进城的车翻了。妈妈死了，朱丽活了下来。

  八月十七日，下午三点三十分。

  朱昔走进客厅，把旅行包放在红木茶几上。

  &1dquo;干什么？”坐在沙上的父亲抬起头来，&1dquo;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1dquo;我要出去半个月。你的信用卡和提款卡，我先借用两张。反正你还有很多。”

  &1dquo;你干什么？”父亲坐直身体。过度的疲劳和焦虑让他变得憔悴不堪，并且易怒。&1dquo;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妹妹都已经失踪了，你竟然想出去旅行？”

  &1dquo;我必须去。”朱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1dquo;相信我，我要做的事情和朱丽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