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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第1页）

  小六向来是一副无赖男儿的样子，第一次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虽然牢房黑暗，十七看不真切，可已经节节败退，他低声说：&1dquo;我伤刚好转时第一次用浴桶洗澡，你坐在旁边，我看到&he11ip;&he11ip;你看着我的身体&he11ip;&he11ip;脸烧红，我知道你对我&he11ip;&he11ip;”

  小六哎呀一声，用手捂住脸，&1dquo;你胡说！我没有，我才没有！”

  &1dquo;我没有胡说。”

  &1dquo;你就是胡说，就是胡说，我从来不脸红！”

  &1dquo;我没有。”

  十七向来顺着小六，这是第一次固执地坚持。小六不gan了，扭过身子，不肯理十七，也不肯靠着十七，用行动表明除非十七承认自己胡说，她才会原谅他。

  十七叫小六，小六不理他。十七拉小六，小六也不理他，他又怕她腿痛，不敢用力。

  十七沉默了，小六也觉得委屈，小声抱怨：&1dquo;这么点事，你都不肯让着我。”

  十七道：&1dquo;不是小事。”

  小六撇着嘴，哼了一声，这都不算小事，那什么算小事？

  十七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道：&1dquo;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天之骄子。有女子练十年舞，只为让我看她一眼。有名士不远万里去青丘，一住七年，只为能和我下一盘棋。有人不惜万金求我一幅画，也有人叫我一字之师。我曾觉得那就是我。那人拘禁我之后，折磨了我两年，日日rǔ骂我，说我什么都不是。我不屑于去反驳，一直沉默地忍受他的折磨。他气急之下，说他可以证明给我看。他带我去了我曾去过的地方，每个白日，他把衣衫褴褛，腿不能行、口不能言、浑身恶臭的我放在闹市中，人来人往，可真如他所说，没有一个人愿意看我。很多次，我看到熟识的人，用力爬过去，企图接近他们，他们或者扔点钱给我后立即憎恶地躲开，或者叫下人打走我。他大笑着问：&1squo;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整整一年，他带我走了很多地方，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我，我真正明白，剥除了那些华丽的外衣，我的确什么都不是。他知道我已经被彻底摧毁，把我扔进了河里，他没有杀我，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漂浮了多久，有意识时，我在灌木丛里。我知道自己会就这样烂死，我只是想在死前晒一次太阳，我挣扎着往阳光下爬。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知道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不想再醒来。但是，老天让你出现了&he11ip;&he11ip;”

  小六早忘记了生气，慢慢地转过身子，靠在十七的肩头，静静地聆听，十七的额头贴着小六的头。&1dquo;我睁不开眼睛，看不到你，我只能感受一切。你怕我害怕，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怕我尴尬，和我讲笑话。你轻轻地为我擦去汗，你把我抱在怀里，为我洗三年没有洗过的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恐怖丑陋，你却如同对待一件珍宝，细腻地呵护。三年的折磨和羞rǔ，我自己都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身体，甚至都不敢走出屋子。可那天我洗澡时，你看到我的身体，脸烧得通红。那一瞬我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在你眼中，我仍是一个&he11ip;&he11ip;男人，能让你心&he11ip;&he11ip;”

  小六大叫：&1dquo;不许说！”

  十七眼角有泪渗出，印在小六的上，喉咙里却出低沉的笑声，&1dquo;你抱我出浴桶时，根本不敢看我。把我放在榻上，话都没说完整就落荒而逃。你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当男人？”

  小六捶他的胸膛吧，低声嘟囔：&1dquo;你个jian猾的！我一直以为你最老实！我被骗了！”

  十七说：&1dquo;那一日，我穿好衣服，推开屋门，走到了太阳下，看着久违的蓝天白云。在别人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举动，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次凤凰浴火，涅槃重生。小六，那时我就决定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小六低声说：&1dquo;凤凰涅槃，是昔日一切都化为灰烬，随风消散，你却无法摆脱你是涂山璟的过去。”

  &1dquo;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我有个双胞胎大哥叫涂山篌，他自小和我不一样，他喜欢养猛禽恶shou，十分飞扬跳脱。我喜欢琴棋书画，更文雅温和，不过我们都很善于做生意，虽然手段方式不同，也只是各有千秋，不分胜负。因为是双胞胎，我和大哥一起学习、一起做事，免不了被人拿来比较，其实大哥并不比我差，也许我琴棋书画比他qiang，可他的灵力修为比我高，任何招式一学就会，但母亲一直对他很淡漠，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因为母亲的态度，周围人自然也都喜欢赞美我，贬损他。大哥十分努力，几乎拼命般地勤奋用功，想得到母亲的赞许，但母亲对他只有不屑，甚至可以说自小到大，母亲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打击羞rǔ他，我却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母亲的赞许。我们长大后，在母亲的扶持下，整个家族的权势几乎都在我手中，母亲为我挑选了防风氏的小姐为妻，却把一个婢女只指给了大哥为妻，我为大哥鸣不平，大哥却像以前一样，为了讨好母亲，毫不犹豫地娶了他根本不喜欢的婢女，但母亲依旧对他很冷漠。母亲病危时，大哥服侍她吃药，母亲把药碗砸到大哥脸上，让他滚，说看到他就恶心。大哥终于忍不住他哭着问母亲为什么那么偏心，母亲rǔ骂他，说因为你就是不如你弟弟，你心思污秽、xingqíng卑劣，连你弟弟的一个脚趾头也比不上。没多久，母亲去世了。我很悲痛，可我觉得大哥更痛苦，他不仅仅是因为失去而痛，还因为一生一世再无法得到母亲的认可。母亲去世后，大哥开始酗酒，不管谁劝，他都会说世上有个涂山璟已经足够，不需要卑贱没用的涂山篌，奶奶不想他毁掉，无奈下才告诉我们大哥并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他是父亲和母亲的贴身婢女的孩子，那婢女生下大哥后就自尽了，因为大哥和我只相差八天出生，所以奶奶做主，对外宣布母亲生下了双胞胎。大哥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再酗酒颓废，开始振作，我因为对他心怀愧疚，对他很谦让，奶奶很欣慰，常常夸赞我仁厚，叮嘱大哥要多帮我。母亲去世后的第四年，奶奶打算为我举行婚礼，说等我成婚后，就对天下宣布我是涂山氏的族长。有一日，大哥突然来找我，说有要事相谈，我没有疑心，跟着他离开。等我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封闭的地牢里，灵力被封，四肢被龙骨链子捆缚住。”

  十七一口气讲述到这里，那些残酷痛苦的折磨、无休无止的羞rǔ，好似又回到了眼前，在黑暗中袭来，他的身子不自觉地紧绷。小六忙一下下抚着他的心口，轻声地说道：&1dquo;这里不是那个地牢，我在这里，十七，我在这里。”

  十七的头埋在小六的头里，半晌后才平静下来，&1dquo;被折磨羞rǔ时，我也曾想过如果我能逃出去活下来，必要他痛不yù生。可如果真是那样，纵然我活了下来，我也死了，不再是一个完整呢的人，只是一个被屈rǔ和仇恨折磨的可怜人。幸运的救了我。不管我再残破丑陋，你都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照顾，不管我身上有多少恐怖的伤痕，你都会因为我&he11ip;&he11ip;羞涩脸红&he11ip;&he11ip;”这一次小六没有阻止十七，而是静静地倾听。

  &1dquo;小六，我看到你，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感激。感激老天让我仍然活着，并且让我身体健全。我的眼睛仍然能看，能看到你耍赖扮傻；我的耳朵仍然能听，能听到你唠唠叨叨；我的双手仍然灵巧，能帮你擦拭头；我的双腿仍旧有力，能背着你行走。小六，我不想报仇，只想做叶十七。”

  小六低低嗯了一声。

  十七说：&1dquo;我不想回去，大哥很能gan，行事比我果敢狠辣，其实比我更适合做涂山族长，只要他在，涂山氏会很好。只要没有涂山璟，涂山篌就是最好的。可是，那天我跟你去了珠宝铺子，涂山家的生意太多了，我根本不知道那铺子是涂山家的，静夜叫破了我的身份，整个铺子的人都看到了我，大哥很快就会知道涂山璟还活着。我不想报仇，更不想做涂山璟，但大哥不会知道，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会追着我，我怕他会伤害你和老木他们，所以我必须回去做涂山璟。只有我在，他清楚地知道目标在哪里，才不会乱she箭。”

  小六叹息，&1dquo;你不伤他，他却要伤你。为了自己的安危，应该杀了他，但杀了他，你会良心不安。看似他死了，实际上他痛苦的一瞬就解脱了，你却要背负枷锁过一辈子，其实是你吃亏了。这么算下来，还是不能杀他。”

  十七欢喜地说：&1dquo;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静夜他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不肯复仇。”

  小六无奈地说：&1dquo;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仁善，我是jīng明。”

  十七低声说：&1dquo;你是为我打算的jīng明。”

  小六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十七的气息有些紊乱，心跳也开始急促，小六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好意思说。小六也不催，只是如猫一般，蜷在他肩头，安静地等着。

  &1dquo;小六，我、我&he11ip;&he11ip;我知道我有婚约在身，没有资格和你说任何话&he11ip;&he11ip;我也一直不敢想&he11ip;&he11ip;可、可是&he11ip;&he11ip;我会取消婚约，我一定会取消婚约！你等我二十年&he11ip;&he11ip;不、不&he11ip;&he11ip;十五年，十五年，你给涂山璟十五年，十五年后，涂山璟还你一个叶十七。”

  小六低声问：&1dquo;怎么等？”

  &1dquo;你、你不要让别的男人&he11ip;&he11ip;住进你心里。”

  小六沉默。

  黑暗中，十七看不到小六的任何表qíng，紧张地忘记了呼吸。

  小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十七却不知道她的笑声是嘲笑他的荒谬请求，还是&he11ip;&he11ip;

  小六说：&1dquo;你啊，太不了解我了。我的心很冷，外面有坚硬的壳子，别说十五年，恐怕五十年都不会让个男人跑进去。”

  十七忙到：&1dquo;那你是答应了？我们击掌为盟。”

  小六懒洋洋地抬起手，十七先摸索到她的手在哪里，然后重重地和她的手掌击打在一起，击掌后，他没有收回手，而是顺手握住了小六的手，&1dquo;小六，我、好开心。”他的声音微微地颤着，显然内心激dang。

  小六忍不住嘴角也翘了起来，&1dquo;你说凡事说白了不过都是生意，看到你这样子，我怎么觉得我这生意亏了？”

  十七摇了摇小六的手，&1dquo;我说越是看似重要的事qíng越像生意，不外乎利益，可唯qíng之一字，永不可用利益去衡量。父母子女之qíng，兄弟姊妹之qíng，朋友之qíng，男女之qíng，都是看似简单，无处不在，却又稀世难寻、万金不换。”

  小六笑嘻嘻地说：&1dquo;老听人家说涂山璟非常会做生意，谈生意时又风又犀利，我总不相信。你老是笨笨的样子，说话也不利落，今夜我算是真正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