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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立嗣(第1页)

天刚泛白武皇就让婉儿拟诏了,立李显为太子。

婉儿拟完了诏长出一口气,看着明晃晃的诏书,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可这诏书是她写的,怎么会有假。想到这里她有些痴痴地笑起来,笑得纯粹,她总算可以放心了,答应李贤和裴炎的事,她做到了,江山回到李氏手里。

武皇昨日梦魇了,特地取消了早朝,李显回来之后就住回了以前的府邸。婉儿一大早去英王府宣旨。

大清早的,门房还在睡觉,听见有人叩门颇为不耐烦,打门镜一瞧,见是婉儿来了,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诏书,忙慌地把门打开,点头哈腰招呼“上官大人这么早就来了,主子还没起,您进去坐坐,奴才去通报一声”

婉儿许久没来这里了,物件倒还是齐全,和上一次来时没什么不同,婉儿走过游廊,穿过影壁这才到了正厅。

她刚坐下就有下人来上茶,她抬眸看了一眼,示意丫鬟不用守着,那丫鬟才下去。

不多时李显、韦氏等人就来了,院子里乌泱泱跪了一地,婉儿这才站起来宣读诏书。

李显听着婉儿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就回荡在耳畔,却又觉得恍惚,对于太子之位他是不敢肖想了,母皇能召他回来,他已经感恩戴德了,从未想过有今天。

他飘飘忽忽的,脑子就回响着四个字“特立为嗣”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来来回回的回荡,他闭着眼手不住地颤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婉儿催促他“太子殿下,接旨吧”

他这才回味过来,立马跪着向前抬手接旨,婉儿将诏书交给他,眼里充满了期颐,只盼他能吸取教训,当一个好太子,以后当一个好皇帝,也不枉她拿命去为他说情。

他抬头看向婉儿,正好对上婉儿期颐的目光,她眼里含闪着水光,也为他高兴。他痴痴地看着她,忘了谢恩。

婉儿只当他高兴坏了,轻声咳嗽。他目光闪烁了几下,朝宫里叩头“谢陛下隆恩,李显必不负陛下重望”

宣完旨李显欲留她下来用膳再走,婉儿推脱了,临走时韦氏热情地拉着她,一阵感恩,一直将她送到门口,又从袖中拿出一袋金子给婉儿。

婉儿不习惯她这样的巴结,脱手不收“太子妃不用打赏,婉儿替陛下办事,一切都是应该的”

她登上马车走了之后韦氏掂了掂手里的金子,心道,哪有人不爱钱的,她哪里是不收钱,这是驳她的面子。

在婉儿回宫之后李显后脚就来了,他收拾了一番,穿着公服戴着进贤冠,十分正式地进宫谢恩。

武皇因为昨晚没睡安稳,还在补觉。李显听着陛下还没醒,不敢打扰,却也犯嘀咕,母皇最是勤政,鲜少见她日上三竿还没起的。

“婉儿”他见婉儿从正殿出来,扬声喊她。

婉儿猜到他会来谢恩,也不意外,走下阶梯欠身行礼“太子殿下,陛下还在休息,您先等等再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他没接她的话,反问她。

武皇还没起,今日没早朝,有几位公卿递了折子上来,她正想去看看“正打算去看折子,等陛下醒了再呈上去”

他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可心里又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母皇是圣躬欠安吗?”

婉儿点头“近日连梦魇,精神头不太好,不过已经差太医看过了,不多时会送安神汤过来”

“梦魇?以前我刚被贬谪,日日忧心,也时常梦魇,那里没有御医,翊麾校尉就求了个土方子给我用,你若信得过,我去写给你,再给太医看看”

婉儿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安神汤和安神香都用了,却不见好,不如试试这个方子,好歹是太子呈上来的,信得过。

于是她带着他进了偏殿,替他铺纸研磨。

李显提着笔,侧眼看着婉儿研磨,她提着袖子,露出半截皓腕,青葱玉指捻着墨块,一圈一圈的绕,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心,他有些喘不过气,绕晕了失了智一般,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覆在她的手上,触及便是如玉一样的冰冷细腻。

手下的柔荑一抖,受惊地想要抽脱,却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他抬头,眼里带着狂热,站起来就要将她拥入怀里,十五年未见,他真的很想她,想她入骨,要不是想着再见她一面,他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他眼里带泪,哽咽地喊她“婉儿”。

婉儿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可怕,慌里慌张地挣扎道“殿下!”,说着用力将他推开,手中的墨块打在了他的衣袍上,晕染了一片墨色。

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弹开,离他远远的,这才看见他身上的墨迹,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他专门穿的公服,特地来谢恩,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如何是好。

李显低头看着身上的墨,不甚在意,连声安慰“无碍,无碍,就说是写方子不小心沾上的,你别担心”

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他的恐惧,她抿着唇压着心里的恐慌,一言不,睫毛扑闪了几下仓皇地转身离去,脚步紊乱,她这样最守礼的人也顾不得说告退了。

李显也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忙去追她“婉儿”

她昨晚崴了脚还没好,再加上恐慌走得快,刚出门便跌倒在地。

“婉儿”他着急地追出来见她跌在地上作势就要去扶她。

婉儿往后躲开他的手,扶着宫柱站起来,心跳如鼓,压着心里的忐忑说“我没事,殿下不是还要写方子吗,快回去吧”

她绝口不提方才的事,是因为她知道李显的为人,他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否则当日也不会暗驳了婚事。若她抓着这件事不放,除了平添尴尬也没别的了。

他低着头,心里五味杂陈,方才婉儿的反应让他心如刀割,他知道婉儿不喜欢他,却不知她居然这么厌恶他“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厌恶实在谈不上,她打心里把他当朋友,可除了这个没别的了,方才她那么慌张也是自己没有想到的。或许她是厌恶除李贤以外所有男人的触摸,并不是针对他。

她不欲在这里说这些,来来回回的宫人保不齐就听见了“我还要看折子,先告退了”

她欠身和他保持着距离,一瘸一拐地离开。

她回到厢房,将门关上,靠着门跌坐在地,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她真的有些害怕了。

她以为十五年不见,李显应当对她淡忘了,前几天他还驳了婚事。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情不自禁,这里可是紫宸殿,他太昏头了。他现在是太子,以后就是皇帝,若真的要纳她,谁敢说不,到时她又该如何应对。

乱了,一切都乱了,她心里不安,脚也疼得慌,混混沌沌地站起来,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平复好了之后打开门出去,见地上放着一个药瓶,下面压着一张方子。

拿起药瓶和方子,知道是李显留下的,他没有留下其他的字,但是她知道,他是羞愧的,羞愧到不敢见她。

她其实是不怪他的,只是有些害怕,他这样敦厚的人居然会在紫宸殿做出这种举动,他心里的爱让她害怕。她见多了高位者,对权势一清二楚,当有了权势就有了欲望,欲望是一个填不满的黑洞,越是深陷越是渴望,李显也不过是一个俗人,她怕他有了权势会被欲望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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