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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页（第1页）

  同学们难受柳天久不难受，还主动拉上碎花布看书，看一本叫《人人都可能是罪犯》的书。任凭同学们如何聪明，也不会料到柳天久是诚心实意的想去殡仪馆，而且见过馆长了，馆长明确表态，&1dquo;一毕业就来。”

  周末回家时，柳天久又遇上老顾了。老顾正跟瞎眼的父亲说话，柳天久没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只看见老顾用指甲尖尖的中指敲击桌面，敲出来的节奏是无奈而失望的。柳天久在读《人人都可能是罪犯》，是老顾的一声叹息让他抬头：

  &1dquo;唉，现如今的年轻人，谁愿意到殡仪馆来哟！”

  &1dquo;我愿意。”柳天久脱口而出。

  柳天久平静如水的三个字，在瞎眼父亲听来却似惊雷滚过。柳大志停止了糊纸，费劲地眨巴眨巴眼皮，呼的一声吸进鼻水说：

  &1dquo;顾叔叔在讲正经哪，不要开玩笑。”

  &1dquo;不是玩笑，是正经。”柳天久抽一张冥钱当书签，合上《人人都可能是罪犯》说，&1dquo;我在入学表上填的工作去向就是殡仪馆，全校都知道的。”

  老顾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见得到肉，就是那颗大鼻头，一激动，大鼻头就红彤彤的鲜艳欲滴。听了柳天久一席话，老顾不等大鼻头红透，就扛起装满冥钱的麻袋，牵上柳天久走了。柳大志叽里呱啦还想表意见，走到门口的老顾反脚一踢，就将瞎子的满腔废话挡在家里了。

  前面说过，殡仪馆跟看守所、拘留所、精神病院这些让人望而却步的单位一起，建在海源市西郊的屏风山，一种当地出产的龙马车经过319国道时，车上的乘客都能远远地观赏到对面山头这些怪异的建筑。它们的共同之处是都有高高的围墙，这不用老顾介绍，老顾向柳天久介绍了它们之间的区别：

  &1dquo;你看，有了望塔的是看守所；房子整整齐齐像营房的是拘留所；努，窗户都上了铁条的就是精神病院；我们殡仪馆就更好认了，除了烧死人，谁有资格耸这么高的大烟囱？”

  柳天久看到大烟囱了，看到它高耸入云又不冒烟，感叹说：&1dquo;真威风。”

  &1dquo;那当然，”老顾骄傲得鼻头泛红，&1dquo;你看铁合金厂、机砖厂、塑料制品厂，都搬乡下去了。为什么？因为市里要闹旅游兴市，不让他们竖烟囱，没有烟囱怎么行，这些厂没有烟囱就好比男人没有鸡巴一样，扒了烟囱等于把厂子给阉了。”

  说着说着就到了，下了龙马车，老顾扛起麻袋在前面领路，柳天久跟在后面东张西望。从国道到殡仪馆的水泥路两边，直的杉树长得郁郁葱葱，这里出奇的安静，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是风过树冠的沙沙轻响。远远望去，殡仪馆比达官贵人的乡间别墅还要优雅一百倍，那种干净整洁、那种井井有条、那种曲径通幽、那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是柳天久从未体验过的。柳天久突然想起学校的一种说法：

  &1dquo;火葬场的树木长得好是因为你们拿死人的骨灰施肥。”

  &1dquo;乱讲，”老顾对这些不负责任的传闻嗤之以鼻，&1dquo;不要说用脑子，就是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来这是不可能的。谁会把亲人的骨灰丢下不管了？神经病！你知道这里的树木为什么长得好吗？”

  &1dquo;不知道。”

  &1dquo;哼哼，还不是他们怕鬼，不敢来砍。”

  大烟囱越来越近了，柳天久闻到一股干燥的气息，问老顾：

  &1dquo;什么味道？这么舒服。”

  &1dquo;烤肉味，烧纸味，香烛味。”

  柳天久抽抽鼻子说：&1dquo;这里的味道让我联想起欧洲人围着火炉过圣诞的温馨。”

  老顾吃了一惊，肩上的麻袋差点滑下来，&1dquo;看来呀，你真的愿意在这里安家。”

  老顾肩上的冥钱要交到门市部，柳天久也跟到门市部。与外面的肃穆幽静不同，门市部里热闹非凡，几个人正围绕一个雕龙绘凤的石头闸子展开热烈讨论。见老顾卸下麻袋，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招招手说：

  &1dquo;来来来，老顾，你看这龙凤盒能进货吗？”

  &1dquo;是呀，龙凤盒。”中年人揭开闸子一边的龙头盖子，又揭开闸子另一边的凤头盖子，&1dquo;看见没有，夫妻合用的。老连说这玩意根本没人要，小红说肯定好卖，叫时什么？”

  三十二：真相（12）

  柜台里的女人说：&1dquo;时尚。”

  柳天久注意到，柜台里出售的除了冥钱、骨灰盒，还有香、蜡烛和各式各样的供品。这时，中年人拍拍秃顶说：&1dquo;你看你看，意见不一致，老顾，你来拿主意。”

  不等老顾言，坐在沙一角的黑脸青年站起来说话了。&1dquo;这种骨灰盒是我们石材厂的最产品，光厦门就销了一万多个。”

  &1dquo;乱讲，”老顾鼻头都气红了，&1dquo;厦门一年才死几个人，能销一万多个龙凤盒？吹牛不要本钱。”

  &1dquo;我看不能要。”柳天久一说话大家就惊愕了，因为他们都没有在意站在老顾身后的小年轻。

  &1dquo;他是谁呀？”

  &1dquo;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老顾先对中年人说，&1dquo;这是老柳的儿子，做冥钱的老柳。今年职业中专毕业，愿意来我们馆作贡献。”老顾再对柳天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