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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一年（第1页）

“唉，真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一年呐。”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莱昂纳多深沉地叹了口气。

自家大小姐打定主意要把国王抓去吊路灯，这个大逆不道的秘密已经在莱昂纳多心头压了整整一年了。

当初从大小姐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莱昂纳多感觉自己血都凉了，生怕大小姐一怒之下真的从公爵领拉起叛军去攻打王都的莱昂纳多抛弃了所有尊严跪在地上磕头希望大小姐收回成命，得到的却是大小姐不以为意的嗤笑。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带着军队去找国王算账？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那时候大小姐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公爵领内被我搞成这副鬼样子，真出兵怕是连一个月的军粮都凑不齐，讨伐国王的军队还没出公爵领我自己就先被乱兵砍下脑袋拿去和国王换功劳了。”

原来您都知道啊，莱昂纳多忍不住心里吐槽。

“总之先把公爵领内的局势平复下来，想要推翻一个封建政权可不是件易事，破庙中神易，破心中神难呐。”大小姐出老气横秋的叹息，便丢下自己回房去了。

从那天开始，莱昂纳多过上了痛并快乐着的充实日子。

大小姐刚刚醒来的时候公爵领内的局势已经是什么时候倾覆都不奇怪的险恶状态了，为了求生逃出家园的农奴们迅暴徒化，一个又一个凶残匪帮在公爵领的领土上犬牙林立，有些势力甚至强大到足以和地方男爵与册封骑士组织的正规军对抗。

而那些本该维护公爵领统治的男爵和骑士对于公爵府同样不抱任何好感，他们已经被来自公爵府上那反复无常甚至自相矛盾的政令折磨得精疲力尽，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与财富，这些本就没什么忠诚可言的小贵族开始勾结其他大贵族企图瓜分约维克公爵领的财产，要不是王室那边出于自己的小算盘阻止了下层贵族的叛离，先攻入公爵领府的军队搞不好不是暴民而是小贵族们组成的联军。

但以上的一切，全部被大小姐如同旋风般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给打扫干净。

公爵经常躲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说什么大小姐已经不是他的女儿，是夺舍了大小姐身体的恶魔，这话莱昂纳多觉得有点可能性。

针对暴民，大小姐的处置相当铁血无情，先是兵攻打的三天前提出正式劝降通告，坚持抵抗就会被攻打，试图逃跑也会被攻打而且打得更狠，总之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为了镇压领内的潜在叛乱和武装暴动，大小姐自顾自地解散了既懒散又不忠的约维克堡骑士团改为招募市民兵组建新军。由于前两年大小姐主政时期的胡闹，最初的招募进度极其不顺利，大小姐也因此遭到了那些被解雇的骑士们嘲笑，不过在大小姐拜访了当地的商人公会并在城市广场上公开为愿意参军的市民提前放一个月军饷之后，参军的队列就拥挤起来了，那些嘲笑大小姐的失业骑士反过来成了被整座城市嘲笑的对象。

当然也有拿了军饷就想跑路的无耻之徒，不过这些混蛋都被大小姐雇佣的地下组织抓走送去劳改营做了强制苦力，想起自己第一次替大小姐委托地下组织做事时那股忐忑，莱昂纳多现自己这一年真的是成长了不少，好的和坏的方面都有，虽然不讨厌就是了。

哦对了，劳改营是大小姐的新明，除了拿军饷跑路的混蛋还有据不投降的暴徒和趁火打劫的流氓也成为劳改营里的劳改犯，这些地方都是过去公爵领直辖的林场、矿坑和农场，稍稍进行一些警备强化之后就成了关押劳改犯的集中营。任何被送进劳改营的囚犯无论身份或财产，统统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劳动才能获得维持生命的物资，乍听上去好像很残酷，不过在小时候混过苦日子的莱昂纳多看来，这些劳改犯其实比寻常贵族领土上生活的农奴过得还要好上不少。

只要认真劳动，粮食的供给就能得到保证，水源是经过过滤的井水或河水，饮用之前必须煮开所以卫生可靠，这一年里都没有劳改营爆寻常贫民窟经常会出现的痢疾和霍乱。服装是劳改营统一配的，不好看穿起来也不舒服但是绝对不会让人冻死，而且破损之后还会得到替换，当然故意损坏或者转卖、挪用就要受到相应惩罚。如果做事认真业绩突出，劳改犯甚至还能得到一点小钱作为奖励，可以从劳改营中被称为“福利社”的部门平价买到日常必需品。

另外劳改犯生病或受伤后会得到医治，按照大小姐的说法这些劳改犯现在全都是她的个人财产，如果因为过度磨损影响了劳改营的收益管理者就必须承担连带责任，为了不让作为管理者的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劳改营中的一员，那些被雇来的市民阶级官员可是煞费苦心地保证了劳改营中犯人的存活率。

仅仅三个月，在大小姐和市民卫队的奋战之下公爵领内的暴民集团就基本上被平定了，尤其是劳改营系统运作起来之后那些现成为囚犯似乎也没那么糟糕的暴民们开始自地解除武装放弃抵抗，甚至很多原本应当被赦免罪行的暴民都跪下来哭求定罪的法官让他们进入劳改营生活，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劳力，贪心的大小姐自然是大笔一挥全都收下。

几个月后当地方男爵与册封骑士领地上的农奴也开始向劳改营逃亡的时，身为公爵府管家的莱昂纳多这才错愕地现也许之前公爵领那狼烟遍地的状态绝非仅仅是大小姐一人之过失。只要进行大小姐口中所谓“基础中的基础”级别的调查，莱昂纳多就现绝大多数民变事件的源头都是那些下层贵族而非公爵府的政令所引起。

说到底大小姐当初接掌公爵领权力的时候仅仅只有十二岁，这样一个既没有人脉也没有势力的天真小女孩哪有能力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当时连他这个管家都对大小姐的命令阳奉阴违，其他位置更高的掌权者会把大小姐的政令当回事吗？说到底不过是下面的贵族和官员们借着执行大小姐命令的名头在前面顶罪，自己则暗中不断膨胀着不受控制的欲望将坏事做绝罢了。

偏偏他们讲的故事别人还都没脑子地相信了，就连莱昂纳多这个就在大小姐身边服侍的人当初在参与那场王室策划的暗杀时都抱着“如果那个任性大小姐在继承爵位之前死掉公爵领未来会变得更好”这种卑劣愚蠢的想法，如今回想过来真是让他既后怕又内疚。

感谢神明，那时候我没能杀掉大小姐，莱昂纳多不由得如此在心中对神明感恩，虽然大小姐总是公然宣称自己是无神论者，明明从出生就获得了那么深厚的神佑。

不过想来大小姐自己是不希望获得神佑的吧，正因为大小姐拥有传说足以毁灭一城的神佑让那些本来会跳出来作乱的贵族脑中还留存着最后一丝丝理智，满心想把公爵领内所有干过坏事的贵族全都拉出去吊路灯的大小姐才会好生头疼呢。

话说大小姐这喜欢把人吊路灯的残暴爱好究竟是跟谁学来的？五个月前莱昂纳多第一次看见把柄落在大小姐手里的册封骑士被吊死在路灯杆上时，死者凄惨诡异的遗容把他给吓坏了，莱昂纳多对神誓他从未想象过原来人的舌头能够伸出来这么长！

“在这儿什么呆呢，让你做的事情做完了吗？”还没等莱昂纳多对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回顾完这跌宕起伏的一整年，身后冷冰冰的声音就把他从回忆拉到了现实。

“啊，抱歉还没做完，只是今天的收信中有一封看起来非常重要，我正想给您送过去。”莱昂纳多连忙绷紧神经回话，这一年的大小姐虽然不像以前那般胡闹了，对待下属的严厉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感觉自己身处的地方比起公爵府来更像是某个边境骑士团。

“什么信值得你特意送来一趟……”大小姐粗暴地揭开金丝信封上的王室印章火漆抽出信纸，旋即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大小姐，王室那边想干什么？”如果换做以前莱昂纳多绝不会轻率地问出这种话，但在一年的相处之后莱昂纳多现大小姐似乎并不反感自己这个仆人插嘴正事，相反大小姐很重视来自于他人的不同意见，按大小姐自己的说法这叫“集思广益”。

“还能什么事，这一年间我做出来的事情让有些人恨不能我赶紧死了呗。”大小姐鲜艳润泽的嘴唇下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王立学院的入学通知？”莱昂纳多草草扫了两眼上面的内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还是不能拒绝的那种，因为我和急着继承约维克家遗产的二王子有婚约。”大小姐事不关己似地耸耸肩，“按照这个国家不讲理的法律，身为未来王子妃的我必须到王立学院入学四年接受‘正统’教育，否则就是对王室的轻蔑和侮辱足够剥夺贵族身份将我驱逐出境，虽然对这见鬼的贵族身份没什么留恋，我也不想轻易就不战而降。”

“可是您对王室本来就没有任何尊敬可言啊，光是这一条被实锤就是死罪吧。”莱昂纳多收起信纸玩笑道。

“话是这么说，但在没有推翻王室的实力之前，该忍着还是得忍着，说实话我倒是挺想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弄死我。”大小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对于不怎么爱笑的大小姐来说，这种令人刺痛的笑是他们这些仆役们最常见到的笑容了。

“请务必让我与您同行！”面对那让人微微刺痛的笑容，莱昂纳多的心里话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

“你？你确定你行？”大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疑虑，“我走这一趟肯定凶险无数，你确定自己活得下来？”

“就算是为大小姐而死我也毫无遗憾。”莱昂纳多真心实意地回答道。

“少扯，你妹妹还在王宫里等着你去救呢。”身高还不到莱昂纳多肩膀的大小姐像个长辈般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活下去，至少活到你妹妹重新恢复自由那一天。”

“既然如此，我早一步到王都踩点不是更好么？”莱昂纳多忽然灵机一动，“而且国王那边并不知道我已经叛变到大小姐这边来了，如果那边真有什么谋划，也许带着我还能帮您洞察先机。”

“唔~”大小姐支着下巴踌躇了几分钟，“你真下定决心了？”

“是的，大小姐。”莱昂纳多直视着对方投来的审视视线。

“好吧，路上记得加紧锻炼自己，我可不想给人盯上的时候还得分神保住你的小命。”大小姐轻叹口气，终归还是答应下来。